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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週一文

.林怡如  (本文發表於發明造物的夢想季報第24期)

 

電風扇要轉1還是轉31!失敗!

上副駕是要走左側還是走右側,左!失敗!

憑感覺拿起一根屁股塗了綠漆的鑽頭,5.2!失敗!

   這是我兩個月來的遊戲,我笑稱這是「認識臺灣」的課程,從五楊高架到迴龍蘆洲線,從午後雷陣雨到蘇力颱風,臺灣,我回來了!

   我2010年離開家,去了盛產榴槤跟大象的國度,離開前,我在深夜替教室拍了張照,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回來,也不知道我會不會回來,但我知道,這裡是家。三年來的三次返台,教室總是下飛機之後的第一站,這是一種莫名的堅持,但我卻在真正歸國時不斷推延走進教室的日期,因為,面對「什麼時候回來上班」這句話,我不知道有沒有辦法說不。

   長期的國外生活,我暫時不能把手弄得髒髒的了;簡單生活,手邊也無法留住工具;久了也就習慣了普通人的生活,忘記曾經在教室那種亟欲解決問題的衝動。有時候置身度外是一種福氣,當我在網路上看到教室新的曝光、新的活動、新的文宣,都覺得教室做得真好,但身在其中時只知道一直被稿件追著跑又沒靈感,辦活動又難免有瑕疵,原來教室從外面看──還蠻美的!我那時候想,我要一直在外面看就好,在裡面好累。

   同時,有個矛盾一直在我心裡。

   我到了一個相對單純的國度,教授了相對基本的科目,在那裡,讀書寫字是高級的學習,但木工不是。那裡的每一個孩子都有在山裡生存的基本能力,他們會生火、會用竹子搭棚子、使用各種工具,這些都是兄長或朋友一兩次的帶領就學會的技能,而已往動手之多的我還是只能事事問他們,因為他們總會有更聰明的方法。所以,我矛盾了,我不覺得應該把小孩關在冷氣房裡上木工。這不是一種基本的生活技能嗎?怎麼會在屋子裡教?

   如果我還待在教室,我就會一直以為這件事情是對的。我們不是教了孩子很多技能嗎?我們應該是在做對的事吧?但為什麼我腦海裡開始有孩子在鄉野做木工的畫面,可以不用每次做完就掃地的畫面,我覺得很挫折,我的思維完全跟不上臺灣的步調,雅惠跟我說回教室就會找到答案。

   回台後一直留在中部家中,我跟嘉俐約好北上的日期,約好那天距離我北上相距大約有半個月之久,期間我與教室沒有任何聯絡,但北上那天我在車上,我知道一定會有人打電話來問我中午要吃什麼,果然,我從未被遺忘。我開始更確定,這裡是家!

   猶記出國前一年,我在製作回顧影片的過程中,找到好多小孩還是小小孩的照片,我們都覺得好驚奇,但三年的時光,那當初帶著三隻巧虎來上課的孩子,竟然都已經升國中了,孩子生澀地問嘉俐,我是不是Ruby老師,變的是他不是我啊!當孩子跟我細數第一堂課我們聊天的內容,當家長們看到我回台既訝異又熱情的招呼,我才明確知道,我存在著,一直都沒有離開。雖然我曾經懷疑過這樣的教育給了孩子什麼,但在孩子的言談中,我知道我們確實都分別在他們的心中留下了些什麼。

   遠遠看著一個個長高長大的孩子,時間多麼不可思議;那些當初眼巴巴看著哥哥姊姊上課的弟弟妹妹,還不會說話、還在喝奶的,也都等到了自己拿起工具的這一刻。我真的很感謝,這些老師、這些孩子、這些家長,都沒有離開。堅持,是最困難的。小孩的堅持,家長的堅持,教室的堅持。謝謝你們都堅持,都還在,讓我的物是人非可以減少一些。在教室的時光,我們都不知道沒有禮拜六多久了,有陣子從中壢來,上班時看到的是準備上陽明山爬山的人潮,下班時要跟從士林夜市買完雞排的遊客一起坐車,心情真是百感交集。但我們的家長們在工作之餘,總是能排除萬難,每個禮拜送孩子來上課,這麼多年沒有改變過,我發自內心佩服。

   我的矛盾還沒有結束,但回家總是必要的。七月我終於披槍上陣,帶著孩子安排流程、教導他們合理的夾持方向,有孩子的時候忙得暈頭轉向,但在孩子看著成品的笑容中,雅惠要我找的答案慢慢浮現。在泰北,教會的小孩跟著青少年一起學打鼓、建材行的老闆讓五年級的兒子開大卡車、緬甸來的高中生跟著廚娘灌香腸,學習就在生活之中。或許,在臺灣這個社會中,我們不得已把這些生活技能獨立出來,在特定的室內傳授,但至少,孩子讓我知道,我們畢竟是在這快速發展的社會中,為他們留住一個可以讓自己覺得更有自信、更有能力的空間。

   因為,這裡是家。是老師們的家、孩子的家、家長的家,是誰也離不開誰的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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